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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生(1 / 2)

夕阳的余晖包裹着那抹纤细身影。他静静看她,泪痕还挂在脸上,脊背却挺得笔直,像极了暴风雨后仍固执挺立的矢车菊。

忽然,琴声中断在了某个小节。

女孩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,双手颓然落在琴键上,撞出一串杂音来,不知是不是心电感应,她倏然间回过头。

此刻,克莱恩的身影与暮色融为一体,看不真切。

她不自觉并拢膝盖,手指也无措绞在一起,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,被老师抓到指法错误的时候。

他听了多久。是从那个总是卡壳的转调开始,还是更早。那些错音、还有带着点发泄砸向琴键的强音,是不是全落进他耳朵里了?

他会不会觉得,这些天他们的努力都白费了,她还是那个蜷在档案室角落里发抖的女孩?

男人在她面前站定,目光从她泛红的指尖,起伏的胸口,定在蒙着水汽的眼睛上。

“《悲怆》,选了个难的。”

俞琬垂下眼睫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“嗯”了一声。

下一秒,身侧微微一沉,他挨着她坐下,琴凳并不宽敞,他的腿紧贴着她的,体温透过衣料传过来。

他没看她,修长手指随意放在黑白键上。那双手,虎口处有常年扣动扳机磨出的茧,握惯枪械,签过无数处决令,这样放在这,倒有一种猛虎细嗅蔷薇的矛盾感。

“你弹得很好。”

俞琬怔住,睫毛轻轻颤了颤,他是在安慰我吗?

克莱恩是真心的,尽管说出口时,他自己都略微一怔。

严格从钢琴演奏的标准上来说,不是。

华沙阁楼里,他第一次听她弹贝多芬,那时的琴声是被精确切割的钻石,完美到像唱片公司一节一节找名家录制的示范带。

而现在那些音符,反倒让他看到了一把刚开了刃、带着生命力的刀。

“我们继续。”

女孩依言把指尖放回琴键。

不知是不是那句话的缘故,这次她放松了些,音符像完全解冻的春溪,开始自由流淌。

可就在一个关键转调处,她的食指又滞在半空,那个顽固的降b调像道坎,每次经过都让人屏住呼吸,一个不小心,指尖就会滑到其他地方去。

又要弹错了吗?

这念头升起的一瞬,一只手已越过她的肩头,按下她踩空的琴键,像踉跄时稳稳扶住她的手。

她惊讶侧头看他,而他的目光却落在她手指上。

接下来的演奏发生了变化。她依旧主导着旋律,但每当溪流遇到险滩暗礁,他总能适时加入,用低音或和声,为她铺垫。

他像一个领航员,在这片重新启航的水域中,指引着航道。

乐章终于浑厚的降a大调主和弦,女孩抬起发颤的指尖,心跳还没从方才的激烈里中平复过来。

而克莱恩的手指还停在琴键上,像在思考着什么——

随后《致爱丽丝》的前奏流淌而出。

俞琬呼吸一滞。

几百个日夜前,华沙那个小阁楼,三角钢琴落了一层薄灰,那时的她刚被他从军营带出来,她在和他冷战,把灰蒙蒙的情绪都诉诸于琴声。

彼时,她连当下该怎么过都尚且迷惘,更不敢去想他们还能一起走多久。

后来他在阁楼弹了巴赫,他们第一次说起彼此的童年,第一次四手联弹。

此刻,他依然先发出邀请,和那天一样。一种奇异的感觉冲得指尖有些发烫。

顿了几秒,她轻轻点头,指尖接续那段熟悉的前奏。

在一次双手不可避免的交错里,他的手背擦过她手腕,那触感让她指尖一滑,一个刺耳的音符冷不防跳了出来。

下一秒,男人的手指便掠过琴键,把那音符编织进一段即兴和声里,原本的失误,转眼成了独一无二的装饰音。

全然接纳,并化为整体的一部分。

俞琬眼眶莫名有些发热,旋律不知不觉彻底舒展开,那溪水越来越丰沛,终于漫过石滩,汇入更广阔的河床。

如果是这样呢?

她突然加入一个小变奏,把原本规整的节奏打散两拍,带着点儿试探,她仰头望向他。

克莱恩指尖立刻给出回应。

琴声越来越明亮。

她的手指开始跳跃,大胆踩下延音踏板。在男人第四小节的和弦里,她竟挑衅般加入一串颤音,要是在上海,布尔文斯基夫人听了定然要被气得晕过去。

克莱恩眼角弯了弯,骤然加重力道,低音如德军坦克碾过雪原压向她的颤音,而女孩不退反进,高音在进攻间隙里闪转腾挪。

他与她在这段即兴旋律里,尽情追逐着、嬉戏着,像在庭院里舞着一曲探戈。

没有言语,只有钢琴在代他们交谈。

暮色渐浓。

最后一个和弦的余韵弥散时,俞琬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。

克莱恩低下头,女孩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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