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萼捧着残破的家书闯进来,声音哽咽:“大人……常山破了……颜大人他……他与季明公子……皆遇害……”
颜真卿手中的笔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墨汁在布告上晕开一大片。
他呆立片刻,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,咳得撕心裂肺,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“季明……我的侄儿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眼前浮现出少年时季明缠着他学书法的模样,那孩子总说:“叔父的字力透纸背,将来我也要写出这样的字。”
三日后,颜真卿的义子颜泉明从常山逃归,回了颜杲卿与颜季明的残骸——乱世之中,尸骨早已不全,只能拾得几块碎骨,裹在残破的衣袍里。
那晚,平原郡的书房亮了一夜的灯。颜真卿坐在案前,面前摊着一张粗麻纸,他没有用精致的宣纸,没有研细腻的松烟墨,只用一碗残墨,一支秃笔,开始书写。
“维乾元元年,岁次戊戌,九月庚午朔,三日壬申……”
颜真卿的笔落下时,手在颤抖。他想写得工整些,为侄儿写一篇像样的祭文,可墨迹落在纸上,却歪歪扭扭,像他此刻乱成一团的心绪。
“法,没有一笔精心的修饰,只有血泪交织的真情,在粗麻纸上淋漓酣畅。
墨色浓处,是痛彻心扉的悲愤;笔锋断处,是肝肠寸断的哀恸。
这哪里是一篇祭文?
这分明是一个忠臣在乱世中的泣血呐喊,是大唐盛世崩塌时,最沉痛的一声叹息。
他将文稿仔细折好,放入怀中,起身走向城头。
此时的平原郡,已与周边十七郡合兵,号称二十万,正准备收复洛阳。
寒风吹动他的须发,他望着南方,那里是叛军盘踞的洛阳,是兄长与侄儿殉难的地方。
“季明,叔父定会为你报仇。”
他低声道,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,“这大唐的江山,不能就这么毁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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