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恐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人,而是挡了什么人的道。”
她重重将茶杯放下,杯中还未喝完的茶水溅在桌上的账册之上。账册上的账目分类清楚,一目了然,对起来倒是不费事。
这一堆的账目之多,之巨,她已习以为常。
“你是说……”顾勉突然抚掌大笑,“还是夫人聪明,一语便道破了关键。”
他越想越觉得没错,那人装神弄鬼的断言后事,才会讓刘姨娘深信不疑。如果那人真知后事,如此针对他的祜娘,图的是什么?
“照这么说来,我们祜娘日后应该有个好前程。”
若不然,如何会招人嫉妒?
李氏被他这一笑,紧绷的心也为之一鬆,没好气地道:“都什么时候了,你还笑得出来。”
“我当然要笑!”顾勉来回踱着步子,“有才者见妒,有能者遭忌,那人躲在暗处不停唆使他人,摆明是不敢与祜娘正面对上。我的女儿我自己知道,她自小聪慧过人,非常人能比,若不是身子弱,不得不藏拙,京中恐怕无几人能及。”
他与别的父親不一样,他的女儿几乎是他親手带大的。父女俩相处太多,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,又有几分本事。
远的不说,就说这简单明了的记册之法,便是他的祜娘九岁那年想出来的法子。
“我敢说,若是她是男子,禀儿不及她一半。”
李氏嗔他一眼,“这话你可别在外面说,没得给祜娘再招祸端。”
尔后,臉色又沉下来,“可惜我们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,若我知道是谁,我就拿銀子砸死他!”
娇丽的妇人,哪怕是生起气来都分外的动人。
他最是爱極,轻笑一声后,意味深长地道:“夫人,我们安寝吧。”
夜渐深,人心却不停摇荡。
哪怕世事无常,前路未知,也会沉于红尘之中无法自拔。
一如裴郅此时的境遇。
他的心已上云端,随风化雨不断变化。
入目之中的少女一双美目水光点点,似泣非泣,几分怯怯,几分乞怜。柳眉轻蹙,细喘微微,半是娇弱,半是坚定。
当真是美極惑极,讓人恨不得立马占有。
顾荃曾照镜练习,自知这般姿态最是楚楚可怜,似那梨花不堪露水重,极盼着被人采撷解脱,便是南柯和黃粱身为女子,亦是如痴如迷魂飞万里。
黃粱还说:“姑娘,我若是男子,你让我怎么死都成。”
她不要男人死,而是想让自己活。
那封信是钩子,也是试探。
若是这人没来,说明对她的生死全然不在意。如今他来了,证明她还有些斤两。不拘是多是少,有就行。
她抓着裴郅衣摆的手一点点地绞紧,纤细的玉指像是再用些力气就会被生生折断般,指节泛着白,甚是让人心疼。
这样的柔弱无依,这样的娇颜媚色,可让人生,也可让人死。
裴郅还在忍着,几近失控。
“祜娘,婚姻非儿戏,你若真要嫁人,自有你家中长辈做主。”
“裴大哥,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?我谁都不想要,我只想要你!”她哀婉地低头,装模作样地伤心着,“我知道我是强人所难,你必定认为我是轻浮之人,越发看不起我。反正我可能也活不了几年,若是不能嫁你,我何必要嫁人,还不如清清白白的来,清清白白的去。”
说着,她忽地起身,扑向那棵鬆樹。
裴郅终于动了,大手一捞,穿过她的腰身将她捞回来。
“你这是做什么!”
“你让我死!”她呜呜地哭起来,“我死也不要做妾,死也不想嫁给别人……”
裴郅哪里看不出她在做戏,当真是将女子能用的伎俩全部使上,一哭二闹三上吊,为的竟然是嫁给自己。
“为什么是我?”
她也不知道啊!
老天就是这么安排的。
“我
不知道。”她泪眼巴巴地看着他,“可我知道,没有你,我活不成,除了嫁给你,我谁也不想嫁。”
这是真话!
以裴郅多年审案的经验,自是能够清楚分辨出来。
他初入大理寺时,任的是少卿之职。当时的老寺卿告訴他,人心红肉生,不是黑,也不是白,最是诡谲多变,不可一概论之。
真也好,假也好,梦也好,现实也罢,都是她,也都是他。
“你是顾家女,容貌尚佳,家资颇丰,无论嫁与谁,定然都不会差。而我克父克母克兄长,最是命格带煞之人,你就不怕吗?”
“不怕!”
她怎么可能会怕,别人口中的煞星,却是她的生命之星,她的福星。
须臾,她脑子一转,隐约有种豁然开朗之感。
是人便有欲望,或是权势,或是钱财,或是美色。这人权势有,对她的美色不为所动,刚刚还提到她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