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柳岸。
晓风残月湖心亭。
柳一离独坐亭中抚琴。
“箫声咽,秦娥梦断秦楼月。秦楼月,年年柳色,灞陵伤别。君山折柳,不问离合。”
“乐游原上清秋节,咸阳古道音尘绝。音尘绝,西风残照,汉家陵阙。不见,汉家陵阙。”
这是大半个月前,每日清晨从寒山寺那口大钟下传出来的琴声。
于柳一离而言,弹奏这首曲子的人是谁,已经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这曲子中给她带来了浓烈的熟悉感,令她铭记下了这首曲子,以至于她每天都要弹奏上一曲。
曲终。
晓风残月湖上的波纹很快就平息了,湖心亭也归于了寂静,与外头的喧闹成了鲜明对比。柳碧燃抬头望着前方翠柳上的对鸣的一对黄莺。
不由忆起当时。
那年。
少年白衣如雪,飘入了她的生命。
少女淡雅如花,盛开在他的心里。
二人初遇,便倾盖如故。
她有时会因他的狂妄自大而生气,会羡慕他那一身潇洒轻狂,也会暗自神伤他所受临安无数闺阁少女的爱戴,但所幸的是,他虽狂妄自大风流,心中所系的,仍只有她一人。
他们彼此深深相爱,吸引,永藏于自己的心间。
只是,雪落到了她心底后不久。少年就消失了,那由白衣碎成的雪也就不再落下。但心中积雪藏之经年,酿成了思念,又在心中呼啸而起。
“阿离。”柳碧燃不知从何处走出。
“姐姐?”柳一离急忙看向了她。
柳碧燃却躲开了柳一离满是期待的眼神,轻轻道:“他没有来。”
数个日夜的期许,皆被此四字击垮。
柳碧燃有些心虚,“我刚刚参加了大祭,与他近日来关系亲密的一位少年剑客,以及他舫中的婢女也前来了,却独独没有看到他的身影。”
“姐姐所说的,可是孤舟公子。”柳一离静静问道。
“是。”柳碧燃看了眼周围,确认四下无人后才郑重道:“孤舟公子,就是任韶华。”
“姐姐言笑了。”柳一离神色依旧淡淡的,并未流露出柳碧燃所预想的诧异。
“你不信?”柳碧燃皱眉。
“倒不是不信。而是他与孤舟公子,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,毋庸置疑。”柳一离认真地说道。
“可孤舟公子的确就是你所心心念念的那个他。”柳碧燃冷哼一声,“此事,已经被我的一位朋友亲眼目睹,那日我们拜访孤舟舫,他躲在屏风后边,就是为了不让你看见他的真容。”
“一个人若想要逃避他从前的那个身份,那么他就不会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。”柳一离轻轻一笑,弹起了琴弦,“他如果想变回从前的那个他,也就只能等他自己承认。”
“所以,孤舟公子不可能是他。”
“他也不会是孤舟公子。”
远处,湖边的一棵柳树下。
柳藏锋,也就是孤舟公子,听到了二女此番的谈话后,不由得低头望向手中的折扇,扇上有滩血,墨红墨红的,像是斑驳了数年。
这柄折扇,是当年自己还是身为陌上公子时随身携带的折扇,一把寻常不过的折扇。
他本想借此折扇,再借着父亲的身份,来断绝了柳一离的念想,却没想到柳碧燃竟会在半路走出,告诉了柳一离一个事实。
然而,柳一离对这个事实的看法,令他颇有些意外。
孤舟公子叹了口气,“能回去吗?可我所能做的,恐怕也只有逃避。”
帝都,洛阳城。
柳府。
一位面容削瘦,留有清须的中年男子盘膝坐在大堂的上座,正在瞑目养神。而另一名与他年纪相仿,腮边留满虎须的男子在下边来回踱步。
正是柳藏锋,以及他的胞弟柳藏烈。
柳藏锋听着踱步声,惑道:“老二,何事如此忧虑?”
柳藏烈停下了脚步,右手握拳,捶了捶左手手掌,“大哥,你说咱们这次不回去,嫂子能把这一次大会办好吗?”
“信不过你嫂子?”柳藏锋皱起了眉。
“那倒不是。”柳藏烈挠了挠头,“只是你身为一庄之主,此次又是五年一度的盛大盟会,少了你,恐怕那些江湖豪杰会非议不断啊。”
“让他们尽情议去吧。”柳藏锋淡淡道:“很快,那些非议的声音,都将不复存在了。”
柳藏烈眼睛一亮,“大哥,这么有自信吗?”
“你当我这次来洛阳,是颗粒无收吗?”柳藏锋睁开了眼睛,目光底处森凛无比。
“昨日,景王与天机阁阁主召见你,都说了些什么了?”柳藏烈凑近了柳藏锋,狐疑道。
“无非就是楼兰的事。”柳藏锋将右手轻摁到了桌面上,将盘膝着的两腿放了下来,“虽说当今天下,已形成江湖与朝堂谁也难以彼此冒犯的趋势,江湖事江湖了,庙堂事庙堂结。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