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冥跟着江德馨,长廊接长廊,一阵七弯八拐。滴,虹膜扫描后,玻璃自动门推开。
走进了这片封闭区域,程冥才发现真实景象和刚刚在外面看到的不一样——背后那道门是假玻璃,呈现出的门后场景是投影,实际并不透明。
简言之,这地方保密性很高。
两边有多间实验室,看起来和外面也没什么两样,但开启其中一间,头顶照明设备十分微弱。她们按生物安全一级实验室要求穿戴好防护衣物,通过风淋室摸黑进入最里间,视野更加昏暗。
是暗室。
“这段路是给你适应时间的,以及提醒你记得,不要带任何照明的、甚至反光设备进来。”江德馨一边走一边解释。
尽头豁然开朗。在她们眼前,一个个巨大仿佛水族馆里饲养热带鱼的密闭玻璃箱体,错落陈放,泛着幽幽荧光。
走近了,那蓝色的微光挨挨挤挤,像尘埃集成团、星云漂浮在宇宙,浮浮沉沉于透明水体里。
令人恍惚误入了浩瀚星海。
“浪生浮花藻菌,你早就知道了。”江德馨轻敲了一下玻璃,介绍道。
于是,受到震荡的藻菌随波逐流,略微加快了速度在水中起舞,拖曳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璀璨光尾,迷离而美丽。
忽然就叫人理解了,何为“浪生浮花”。
程冥当然知道。
她在母亲的手稿里看到了,她和程进能跻身研究所奠基者开创者行列,就是因为发现了这种藻菌。
可这种藻菌究竟起着什么作用呢?
程冥不知道。
但她实在很想知道。
她总隐隐觉得,这或许,会与她双亲的失踪有关。
所以,当那天她被安排到销毁废弃实验材料,发现其中一个标签竟标着浪生浮花藻菌的学名缩写,她歪头看看正在启动状态的高温高压灭菌仪器,又扫一眼斜方监控器,侧身,将自己的耳钉沿排气孔道投了进去。
仪器故障嗡鸣。她戴上手套仔细检查,于“不经意间”碰掉了那只小瓶,再退到一旁,拨打电话上报维修。
全程操作都合理合规。
即便随后她私自将灭活到一半的菌瓶带到了一间空置实验室,也是在佩上防护设施后才进行观察。
只是,她想起母亲在手稿里零星的记录,这种菌似乎对动物活细胞有特殊反应,犹豫片刻,她到一旁扎破手指,取了05l血液。
这就是所谓不算意外的意外。这就是她对曲赢所说的“一个小实验”。
事实证明前人经验不可尽信。她没得到太多有用信息,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。
“暂时没太多需要你做的,看看前面的资料熟悉一下你的新‘同事’们,每天记录它们的生长状态……嗯,这几缸刚换过,估计要长一个多月,快到k值了你叫我,我带你学一下怎么分缸。有时候还会有部门来采购,你就负责上传系统,做好交接和记录。”
程冥仔细听着,一一记下。
该交代的交代完,江德馨忙着回去带实习生,快到门口了,又调转回来提醒一句:“别在这里边呆太久啊,休息室就在隔壁。”
她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,对方神秘一笑:“玩过恐怖游戏吗?呆久了,会掉san值。”
程冥正在琢磨这背后深意,又听她敬爱的江老师笑呵呵地:“开个玩笑。”
她:“……”您太有活力了。
实际是为身体安全着想。虽然经过特制材料密封隔绝,但毕竟是曾经直接浸泡在核废水里的生物,难免担心有微量辐射渗漏。
“感觉熟悉吗?”江德馨走后,程冥用一种说不明的戏谑语气询问体内某只寄生物。
房间昏暗空旷,幽蓝藻状菌徐徐漫游在她四周,她像站在深海,窥探这颗星球绝无仅有的最神秘角隅。
她无法确定这只鱼菌怪的具体来历。
那些材料此前究竟经过什么实验,当时瓶中是否有其他生物,甚至,她是不是像王琦一样早已被悄无声息寄生、直至有朝一日彻底取代,那次接触到的物质只是诱发……她难以判断。
老实说,稍微开开脑洞,她觉得后一种概率不小——她先被鱼怪寄生,但不知为何没能立即发挥出活性,直到被藻菌二次寄生唤醒。
小溟:“感觉很好吃。”
它好像听不懂人话。
只顾催促程冥道:“你该给我觅食了。”
程冥:“……”
索性问不出什么,她不再理会。
轻柔取出胸口项链,凝视着这枚因光线不同易了色的贝壳。满室滢滢流荧,海洋真菌簇拥里,它美丽恍惚得像一场幻梦。
她至今想不起来五年前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她步入大学前最后一个生日,程进提早从研究所下班,买了蛋糕。
而程染很晚才回来,她几乎以为妈妈忘了,直到她进门拿出海贝吊坠,才知道程染是为她准备了这份特别的礼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