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她的错觉。
他的听话,温柔,体贴……是假象。
咚咚咚!
心脏狂跳,撞击胸膛。
她呼吸一滞。
她眼睁睁地看着云肆眼中那点委屈的水光一点点消散,眼神渐渐暗了下来。
他平静地将探头的金蚕按回蛊盒。
然后,抬眼,看向她。
目光直白,幽深,带着赤裸的审视。
那眼神,寸寸剥离熟悉的伪装,变得陌生。
——直到,再也看不到当初的影子……
*
杂乱的月光铺在青石板上,映的她视线模糊。
也许,是饿的。
姜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一股腥甜自舌尖处蔓延至整个口腔。姜离被囚禁在这间阴暗的屋子,冰冷的铁链束缚着她的四肢,
沧水寨每十年都会祭祀山神,被选为圣女的人会成为山神的祭品。
以此,祈求一方安宁。
长老说山神选择了她。
众目睽睽之下,她来不及反抗。被人押进祠堂后,姜离像个囚犯一样被关在此处,不分昼夜。
祠堂在偏僻的山顶,没有人愿意给姜离送食,她已三天滴水未进。
世人称赞皎月无瑕,奉若神明信仰。
可月光垂落,却不曾照在她身上。
姜离从小便被人称为灾星。
来世上发出第一声哭喊,同时传来的还有母亲的死讯。
众人冠她克母之名。
而她对母亲的印象,便来源于他人口中“不守妇道”的评价。母亲怀她时并未成亲,无人知晓她的父亲是谁。
她是在唾骂和施舍中长大的。
唾骂是寨子中的人给的,施舍是来源于一个叫荼娘的女子。
她是个疯女人。
她美艳,不苟言笑,喜穿一身白色。
她给她住的地方,给她吃的。
可幼年时的记忆是被黏糊的血液占满的。
每月十六,平时不见踪迹的荼娘总是会准时现身,一手拿着匕首,一手端着碗朝她走来。
她用匕首在姜离手腕划下一刀。
血液就会顺着伤口,一滴一滴落在碗中。
说她恶毒,若没有她姜离早就死了。
说她心善,姜离却要月月受此折磨。
六岁那年,姜离从荼娘的院子
跑了,她朝着沧水寨的长老求助。可那人在听到姜离的名字后,不仅没有帮她,反将姜离送回荼娘那里。
荼娘貌美,不用只言片语便有人替她辩解。
最后的结果便是,姜离故意诬赖荼娘,小小年纪包藏祸心。
人走了,姜离面惧色。
荼娘看着她,说出了她此生难忘的话:“她们不会信我是一个疯子的,反倒是你,克母的灾星,再加一个疯子的名号又有谁会在意呢?”
姜离悟到一个道理,人心为刃,清白作纸,偏见是利器。
事后荼娘并未惩罚她,只是将她看得更紧了些,她每天都能见到荼娘了。
在一次取血后,她撑着要晕厥的身体跟着荼娘寻到了一个陌生的山洞。荼娘将那碗血放在地上,转眼间便有数不尽的毒虫出现,一饮而尽。
好奇心驱使,她想弄清楚。
在她欲离开时,脚腕处猛地一疼。
低头,见是一条黑色的蛇缠着她的腿,比她的胳膊还要粗。
她咬着下唇,克服手上的颤抖,抓着蛇身用力一甩。蛇从她的腿上离开,不知被甩在了何处。
回过神来,已经不见荼娘的身影了。
她忘了那日是怎么下山的了,虚弱的身体在回到荼娘的院子后便倒在了地上。
她醒来时,竟察觉到荼娘眼中闪过一丝担忧。
姜离……有些开心,心脏砰砰的跳。
荼娘的声音依旧冷漠:“这几个月你先养好身子。”
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被在乎的时候,他听到了大夫和荼娘的对话。
“若是再月月取血,最多撑个一年半载。”
她愣住了,她以为死字离她很远。
她要死了。
可她才六岁。
所以荼娘的眼中不是担心,是怜悯么?
“不行,她不能死!”荼娘的声音有些激动,“她死了,我的蛊怎么办!她不能死,她不能死…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