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待你那样好,你怎么连个身孕都怀不上,你可对得起他?”
“我如何就对不起世子了?”姜姝反唇相讥,“自嫁进信阳侯府,我就悉心照料世子,白日里陪他用膳解闷,晚间热的满身是汗,我依旧衣不解带的守在他身边照料他。
母亲,便是您,在夏日的时候,受得了不开窗不用冰鉴的闷热吗?”
姜姝站起身,把陆长易的遮羞布揭开,陆长易既想要她的命,她又为何要顾及他的体面:“母亲,您当我为何一直怀不上身孕,因为世子根本就不能行夫妻房事。他行不了房事,我又如何怀得上身孕。”
姜氏在说什么,在说什么,赵氏的脑子里乱纷纷的,像是搅了一锅浆糊。她的儿子不行,姜氏怎么能说她的儿子不行,怎么能侮辱她的儿子。
赵氏额头上的青筋突兀的暴起来,她死死盯着姜姝,咬牙切齿道:“你闭嘴,闭嘴,休要胡言乱语。”
既已开了头,姜姝就不可能半途而废,她接着道:“世子病了那么久,身子早就不成了,我为了维护他的体面,宁愿冒着被您休弃回娘家的风险,也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。”
“我待世子已算仁至义尽,世子又是怎么对我的,为了一已之私,他竟想让我给他陪葬。”
“母亲,您也是女子,设身而处,如果父亲以同样的方式待您,您会如何?”
赵氏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,只一心怜惜她病逝的儿子,而姜姝就是侮辱她儿子的罪魁祸首,姜姝若是把易儿不能行房的事说出去,易儿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。
“来人,来人。”赵氏急了,“把姜氏绑起来,把她给我……”
说到这儿,赵氏的脑海中忽得浮现出姜姝跑到火海中搭救她的那一幕,四周都是烈火,空气灼热滚烫,姜姝提着菜刀,身上沾着鲜血冲到了火海中。
为了救她,姜姝险些丢掉性命,直到现在,姜姝的膝头还留着被火灼烧后的疤痕。
陆长易是赵氏的命根子,赵氏不想辜负他,可姜姝、姜姝……
赵氏像是泄了气,她颓然地仰靠到椅背上,缓缓闭上眼睛,有气无力对姜姝道:“你失足滑了胎,需卧榻静养,以后再不许踏足宴西堂一步。我再也不想看到你。”
姜姝倒抽一口气,紧握在一起的手指不自觉伸展开来。
她之所以敢说出心中所想,无非是笃定了陆长稽会给她兜底,她没想到赵氏会轻轻把此事揭过去。
她怔怔地看着赵氏,原想再说些什么,可瞧着赵氏那副怏怏的样子,终是没有开口,默不作声退到了门外。
果不其然,只见程栾正侯在门口,她知道但凡赵氏露出发落她的苗头,程栾当即就会到屋内去。
程栾是程用的亲兄弟,被行刺那一夜,程用死在了刺客手中,陆长稽厚葬了程用,把身手远不及程用的程栾调到了他身边。
程家家门不显,家中总得有一个人随侍在首辅身边,才不至于凋落。
程栾身手平平,脑瓜子却转得飞快,想到陆长稽对姜姝的感情,自作主张道:“二奶奶,大爷伤得重,厨房炖的鸡汤太过于油腻,总不合他老人家的口味。
您心思灵巧,不若炖一盅清爽的鸡汤送到迦南院,给大爷补补身子。”
按理,姜姝合该照料陆长稽,可弟媳和大伯走的太近了难免招人非议,想到陆凛的警告,姜姝不由踌躇起来。
她踌躇片刻,转而又觉得自己可笑,陆凛是个什么东西,他自己尚且立身不正又凭什么来管束她?
路是自己走的,若是桎梏在旁人的眼光中,活着还有什么滋味。爱憎分明,知恩图报方是为人处世的大道。
姜姝把目光投向程栾,温声问道:“程先生,不知大爷的饮食有什么忌讳?”
程栾也不掩藏,直接道:“大爷饮食清淡,不喜酸。”
不喜酸?
姜姝睁大眼睛,她记得和陆长稽一同用餐时,陆长稽每次都会点一道蜜煎梅子汤,便是用点心,也要用味道偏酸的梅子桂花糕,姜姝只当她和陆长稽口味相近,可陆长稽怎得就不喜酸呢?
难不成那梅子汤是特地为她……
难以名状的感觉从体内升腾起来,心里酸酸甜甜,百感交集,脸颊渐渐泛起热意。
秋风扑面而来,姜姝兀得冷静下来,她不仅和陆长稽有着天壤之别,还是陆长稽的弟媳,他最是端方,又怎么会对她生出不该有的遐思呢?
即便他待她与旁人不同,他们这样的关系,又怎么能……
他待她好,她能做的也无非是真心回报他而已。
手指不自觉紧握成拳,姜姝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,她对程栾道:“既知晓了大爷的口味,我定会好生给他老人家炖汤,只盼着大爷的身子能早些好起来。”
姜姝精细,无论女红还是饭食,都要尽力做到最好。
红泥火炉燃着文火,瓷盅咕嘟作响,姜姝在厨房守了足足两个时辰,吊出来的汤汁醇美鲜香,远远的就能闻到扑鼻的香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