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原主素来闷不吭声,因此他一喊,整个屋里的人都震了一番。原主的爹周月华手里的绣绷都吓掉了。
于庆隆说:“父亲、阿爹,我不喜欢那个人,他们要退就赶紧退吧。我都怕退得迟点再被他们家赖上。”
王赵氏说:“你怎么说话呢?什么叫我们家赖上啊?你是没看到我们邻居家来的那铃哥儿,长得不知有多好看,那声音也脆得跟铃铛似的,谁会赖上你?”
于庆隆说:“好啊,不赖上我你们倒是赶紧走人啊?占我们家地方是家里穷得没钱盖房了是吧?这凉快吧?这便宜占得舒服死了吧啊?”
王赵氏显然没想到他的嘴会突然变这么利索,憋红了脸,掐腰道:“好你个于庆隆!我看你往后嫁谁!就你这样的一辈子嫁不出去,就等着做个老哥儿吧!东西抬上!我们走!”
于庆隆追着骂:“走走走,天上掉馅饼的事轮不到你们这样的缺德鬼!好好琢磨去吧你们这些蠢货!”
咣!
于庆隆一脚把门蹬上。
一转头,看到父亲跟阿爹还有两个兄长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瞅他。
这倒也能理解。原主是个哥儿,却从小长得高大。不到八岁时大伙还只说这孩子生发得快,许是早长的类型。可过了八岁之后眼瞅着他就跟其他寻常汉子一样高,甚至比有些汉子还要高,大伙就不免开始说三道四的了。
乡下人没有那么多娱乐,茶余饭后嚼舌根对这个时代很多人来说就是一种变相的快活,这并不是什么鲜见的事。可一个孩子从小听着别人的议论长大,难免会时常陷入自我怀疑中。尤其是家里也有人觉得他不好的时候,就更难自信了。
原主就是这样长大的。他父母年轻时经常一起出去干活。两个兄长是汉子,可以随时跟着。可他是个哥儿,年纪还小,就被放在家里跟爷爷奶奶待在一起。
奶奶是个继室,最善于表面一套背地一套。当着原主的双亲不说什么,可等人出去了,又是说原主长得太大不许再吃饭,吃壮了没人要。又是说他笨手笨脚干什么都干不好,长得也丑。
连挑剔带打骂。偏生原主是个懂事的,从来不当父母面告状,还尽挑让他们安心的话说。所以等双亲发现问题,原主都已经十一岁了。
原主的阿爹当时就说要分家,不在一起过了。可那时他们什么都没有,还带着三个孩子,分出去根本过不了。
两口子整整努力了两年才彻底分了家,可这几年里原主的阴影还是被埋下了。
原主几乎不怎么与人说话,在外面走路也总是低着头。
他不知人的劣根性,不知他越是如此,指指点点的人反而就越多。
而且那些人不仅说他,还说他的双亲,导致他更加自责,让他总觉得自己是来拖累家人的,最后便郁郁而终。
周月华拾起绣绷,柔声询问小儿子:“庆隆,你是真的不想要这门亲事了啊?”
他这么问,倒不是觉得那王家多好,而是小儿子之前提到这门婚事,面上也有过喜色。
大哥于庆家道:“是啊三弟,你要是心里憋屈,过不去,大哥二哥去帮你把姓王的绑过来。”
一家之主手里还拿着一把长棍,盯着小儿子看半天:“庆隆,你跟父亲说,你到底咋想的?”
于庆隆说:“就是刚才说的那样。绑姓王的还不如绑头猪。猪绑回来还能解个馋,那姓王的一看就不中用,我不成这个亲。”
二哥于庆业一把抓住弟弟的手在凳子上激动地坐下来:“小弟你可算想明白了!二哥也正是这个意思啊!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不见得有你有力气,他个废料,咱不要他,以后咱找更好的!”
这位二哥猴儿似的精,是个热闹人。小时候就是因为这个二哥,家里才真正发现问题的。于庆隆还挺喜欢这人。
其实这一家子人都挺好,他的印象都不错。记忆里虽然原主在外面不爱说话,但在家里还挺放松。只能怪这世道,总是拿那些条条框框圈得人呼吸都不顺畅。可惜了原主那么好一个人,说走就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