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深失笑,近来他笑的次数,比过去三年加起来还多。“不能近猫狗,不能挨饿,夜里又不能吃糕饼,叶阳截云,你可真够娇气的。”
叶阳辞撇嘴:“叶阳氏虽在朝堂寂寂无名,却也是襄阳薄有声望的耕读世家。家中长辈慈爱,我和妹妹从小娇养到大,又不犯国法。再说,不管如何娇养,也就是菜地花圃多搭一层暖棚的程度,比不上玉楼金殿、锦衣鼎食的显贵们。你倒有脸嘲笑我。”
“什么嘲笑,没这回事。”秦深放下糕,又给他剥起了枇杷,“又没有不让你娇。”
叶阳辞说:“我吃饱了,要回房歇息。之后再为你针灸三日,也就差不多了。我回夏津后,药你自己坚持喝,怎么熬化你也看到了,瓶里有七日的量,务必要喝完。”
他起身时,秦深隔着衣袖握住了他的手臂:“之后你怎么打算?”
叶阳辞侧过脸看他:“好好当我的知县啊。春耕完了还有城防,夏收过了还要修路。夏耕后秋收前,扩建一下古渡口,再把河道挖大挖深,好行商船。我做好了夏津的三年规划,不敢自夸说桃源,打造个百姓安居乐业的富县绰绰有余。”
“再然后呢?”
“再然后,我政绩出色,朝廷得升我的官儿啊。”
“朝廷倘若不升你的官儿呢?英俊沉下僚,自古多得是。”
叶阳辞微笑:“那朝廷也得挪我的窝。知县是不能在一处地方久做的,朝廷挪我去哪里,我就再打造出一个富庶的‘夏津’。我还年轻,余生就算五十年吧,也足够在九州大地上处处耕耘,总有日能连绿成荫。人在高位,有高位的宏图;人在低位,有低位的实干,尽我一己之力就好。”
他拱拱手,离开了寝殿。秦深望着他的背影,说不出话,肺腑像被放在药锅里煎煮。它已经是一团被钩碎的冰渣了,可炉火那么热,要把它化成汁,再熬成膏,拿来补天裂。
叶阳辞离开高唐王府时,为免引人耳目,是在拂晓时分,便衣匹马,静悄悄走的。
秦深只送他到二门,但派了一队侍卫扮作江湖客,暗中尾随护送,直至他安全抵达夏津。
姜阔因此更是笃信自家王爷有了伴儿,无论床伴还是情伴,总之关系不同寻常。他还想着,等过几日叶阳大人得空了,再去接他来王府,慰一慰王爷的病体。
结果不出五日,秦深就召他过来,说:“本王查到潜伏在高唐城内盯梢王府的耳目了,人数不多,但个个是暗探好手。”
姜阔又惊又怒:“他们还真敢!是哪里的暗探,请王爷示下,卑职这就去收拾了。”
秦深道:“临清千户所,都是千户葛燎的麾下。葛燎从去年就开始被我二哥收买,近期我让人盯着瞿长史,果然发现他们暗通的书信。”
姜阔建议:“卑职带些好手去临清所,寻隙伏击这个千户葛燎,再盘问出暗探名单,一并清洗掉?”
秦深道:“就算收拾了他,也照样会有别人接替,都是爪牙罢了。”
姜阔也知道小鲁王盯高唐王盯得紧,头疼地嘬了个牙花,又问:“王爷想如何摆脱这些鲁王府耳目?还是打算直接釜底抽薪……”
秦深摇头:“时机未到。你去向衙门内的线人打听,许慰平准备如何了结浮尸案,替鲁王府找回粮船?”
姜阔抱拳离开,一个时辰后回来复命,说:“王爷,这许知州还真是个葫芦官,自有他的一套糊弄法。他把浮尸首级用石灰腌制了,捏了个‘州巡检司大战响马贼,破敌六十有余,其中有二头目,为匪首臂膀’的公文,去向蔡知府请功。另一边又去漕船厂低价回收三艘破烂报废漕船,装了点陈年霉谷子,偷偷在徒骇河上凿沉,回头向鲁王府禀报‘响马贼内斗,致船沉河底,粮随水流冲刷入海,下官拼力打捞后仅得几十石带谷淤泥,作为谷种或还可以耕种’。此案就此了结,真是要笑死人!”
秦深嘲道:“牟利靠造假,甩麻烦也靠造假,好个官油子。他为州巡检司报剿匪功劳,这样自己和平山卫都有份,蔡知府才四品,看在三品卫指挥使的面子上,怎敢详查,自然要贴上自身的功劳再往上报。这种有点佐证,不至于显得荒谬的政绩最好捏造,越往上走,越不敢随意翻案,怕牵连太广。
“而那批子虚乌有的‘沉船粮’,就是我二哥该吃的哑巴亏了。他何尝不知道许慰平瞎糊弄,但又在此事上奈何不了,毕竟要真查起来,他和响马贼之间不清不白的关系曝光,可比到嘴的鸭子飞了严重得多。”
姜阔也觉出了口恶气,龇牙道:“王爷是想让小鲁王和‘血铃铛’的关系曝光?”
秦深道:“我都想给他们主持大婚,昭告天下了。上次你说,张碑招供,‘血铃铛’在济南府的历龙山有个新建的匪寨?”
“对。王爷要剿匪?”
“我们只有三百府兵,出入又被人盯着,没法光明正大地出动。但济南府可以。东昌的蔡知府报了个剿匪捷报,济南的程知府难道心理会平衡?明明剿匪主力是他,功绩却被邻府得了,他不窝火才怪。这时我们去向他通风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