识迷只想打听他的功能恢复没有,并不打算绕弯子。杨夫人说这两日神道向前推进,正忙于夯土,抽不出空试验。
“不过我看他眼馋肚饱的,还是老样子。”说罢腼腆一笑,“多年的夫妻了,如今谁还在乎这个。只要他能回心转意,缺了这项也没什么。”
作为妻子都已经这样说了,她一个外人,总不能催促人家行房。
识迷带着遗憾回来了,不敢面对陆悯,躲在暗室里不出来。直到实在推脱不过才露面,看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,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。
小寝的窗前,仍旧摆放着那张紫檀的躺椅。他解开衣襟,仰在椅中,月华照着他的脸,他自言自语:“我若有了儿子,一定分外珍惜他,绝不让他受到伤害。”
识迷捏着铁匣站在椅旁,喜怒哀乐一向不达心底的人,这回是真觉得他有些可怜了。
“人活于世,得到一些再失去一些,都是常事。”她干巴巴地安慰他,“人要向前看,命里有时终须有,莫担心。”
他看向她,缓缓流转的眼波,微微猩红的眼眶,似乎有千言万语,在那一顾一盼间温柔地漫漶。
识迷没敢多看他,那双眼睛太悲伤,这种眼神出现在他脸上,实在有些格格不入。
闷头默念咒术,仔细把血滴在红线上。再抬眼看他时,没有迎来炽热的注视,他闭着眼,把头歪向一边,只看见眼睫颤动着,好像随时会掉下泪来。
这回她更确信了,定是他发现自己不成事,未来再美好的愿望都是空谈,他已经做不成太上皇了。
怎么办呢,对于偃人的各种功能,她都小心谨慎研判再三,唯独没想过食色性也中的大项。这下好了,男人的自信自尊彻底稀碎,没什么比看着健全,实则是寺人更令人崩溃了吧!照理说事成之后反正打算把他的心掏出来弃之不用的,但在他还是他的时候,识迷还是无法避免地感到惭愧。
“你休息吧。”她轻轻说了句,从小寝内退出来。
隔窗朝内看,他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。因为悲伤的哽咽,喉结缠绵地滚动,愈发显得脆弱悲情。
识迷搓了搓自己的脸,痛定思痛,怨自己学艺不精。实在不行,回去再向师傅取取经,至少让他在彻底消失之前重振一下信心。他也不容易,看似光鲜,却没过过几天好日子,要是编成唱词,人生真是一首冗长的悲歌啊。
不过她站得太久了,他再睁开眼时,见她隔窗而立,似乎有些意外。
“怎么不走?不怕吗?”他支起身,缓缓合上了衣襟。
识迷低声嘀咕:“以前不怕,现在更用不着怕了。”
他没有听清她说了些什么,慢条斯理束好腰带,轻喘着气道:“陛下对李樵真催得急,你给我个准确的时间,你们手上的活计,什么时候能完工。”
识迷仔细算了算,“至少还需两个月。”
他沉吟,“两个月……好,就两个月。”
这两个月内,须得一点一点循序渐进地安排,吊足圣元帝的胃口。即便京中有召见,也得用更大的饵料令圣元帝放宽期限。于是半个月发出一封秘信,从扶摇东方与术士勾连,到发现太长公主去向;从捉拿了一名偃人,到查找出魇师的藏身之所。
最后那封信件,是以矾水写于佛经夹页上的,送到御前火烤显现,信上的内容,足以令圣元帝呆愣当场——
臣近日暗查重安城异动,得悉一骇人真相,太师陆悯恐非本尊,乃偃人所替。太师中“笛骨”之毒十年有余,垂垂将死,缘何自愈?其颈间旧伤凭空消失,双耳耳洞自合,非血肉之躯所能为。伏乞陛下查验太师胸前可有红线命门,此事千钧一发,万望圣裁。
第44章
这封密函发出之前, 他拿来让她过目。
识迷看完,可能比圣元帝更惊诧,托着那本佛经张口结舌,“你疯了吗?自揭其短, 不想活了?”
他站在院里的海棠树下, 有风吹拂他的袍角, 他仰面看着枝叶
间洒下的晚霞,脸上的神情无关痛痒, “活着, 有时候不比死了强。”
这是绝望惨了啊, 抛开大计划不谈,识迷觉得自己确实害了他。早知如此, 还不如让小五直接上,换身的时候干脆把他弄死算了。
但该劝还是要劝的,她挖空心思开解:“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,如果关乎你自身……容我忙过这阵子,再想想办法。”
这个不太好启齿的问题,彼此从来没有开诚布公地探讨过。识迷虽然大多时间都很坦率, 但面对这种事, 还是感到十分棘手。
也许他已经意会了, 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,复又回到了密函本身, “放心,弹劾御史欲图陷害我的奏疏,稍后便到。人么,一旦好奇便想一探究竟,他不会相信御史的话, 也不会相信我的话,届时必定传召入京,当面对质……”说着又含笑补充一句,“带上人证物证。我是助他定鼎天下的功臣,大张旗鼓的怀疑会让他背上过河拆桥的骂名,所以查验只会私下进行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