厉别明沉默地站在原地,他喉咙里莫名泛出某种近似于加盐威士忌——又或者是加了漱口水的浓缩咖啡的味道,他看了看自己的住处:破铁皮壳子、神经病一样的堡垒、不见天日的房间。
原青枫的院子:洒满阳光的大草坪、映着蓝天白云的落地窗。
舒服柔软能打滚的床。
厉别明很?不高兴。
他认为再给他三个月——不,一个月。
给他一个月,他也能改造得远胜过?原青枫这个该死的老狐狸,打造出最舒服最好住、极具魅力的狗窝,但毕竟一秒钟内完不成。
厉别明咬着牙根,阴沉着脸,放弃了这个唾手可得的大?好机会……把?贺鸣蝉端回原青枫的家。
他甚至还破天荒地好心?帮忙关?了炖骨头汤的火,以?免可恨邻居家倒霉失火,害得小土狗没处住。
……
原青枫匆匆赶回来的时候,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。
恶犬邻居就像他那?八只恶犬一样,理直气壮地,理所当然地,悍然翻墙闯进了他的家。
坐在他家的卧室里,踩着他的地毯,坐着他的椅子,一动不动盯着他床上的贺鸣蝉。
生着闷气。
——顺便一提,地毯上被弄得全是油漆、草叶和?脏兮兮的鞋印,已经完全脏得没法?看了。
原青枫快步过?去,俯身轻轻摸贺鸣蝉的额头,问恶鬼雕塑一样摆造型的厉别明:“你?在干什么?”
“你?管不着。”厉别明恶声恶气回答,因为被原青枫挡住了视线,立刻起身换了个角度,目光依然死死钉在贺鸣蝉身上,“他为什么叫不醒,昨晚拉上窗帘以?后,你?都对他干什么了?”
“……”原青枫无法?理解这个人的逻辑,放弃沟通,翻出昨天紧急订购的仪器测贺鸣蝉的血压心?跳。
都正常。
贺鸣蝉软软陷在床垫和?被子里。
胸口随着呼吸均匀起伏,脸是温热的,身上也不烫不凉。
原青枫屈膝抵在床边,俯身拢着贺鸣蝉,他托起贺鸣蝉的脑袋,轻轻揉小骑手短短的发?茬:“鸣蝉。”
他试了试别的办法?:“有朋友找你?出去玩。”
“有坏狗来院子。”
“花被咬了。”
“邻居忽然疯了,放狗咬我,还开枪。”
厉别明:“???”
厉别明简直莫名其妙,顶着三?口锅怒视这个该死的老狐狸,但原青枫的神情严肃,不准他打岔,把?他按回去,看着贺鸣蝉的反应。
贺鸣蝉的胸口微弱震了下,睫毛掀动,呼吸也变得急促。
小骑手紧紧抿了嘴唇,咬着一口小白牙,手脚微弱挣动,却像是被看不见的蛛网缠缚,怎么都醒不过?来,睫毛里甚至都急得渗出星点水汽。
原青枫抬头,对厉别明说:“我带他去医院。”
他轻轻抱起贺鸣蝉,像抱小孩子,一只手轻轻拍着背。
小骑手乖乖依偎在他怀里,额头抵着原青枫的颈窝,无意识抱紧了原青枫的胳膊。
因为感觉到了熟悉安心?的温度和?气息,努力贴紧,轻轻蹬腿,拼命想要?努力醒过?来,做不到,喉咙里溢出小狗一样快要?急哭的哼唧声。
“没事,没事。”
原青枫抚摸他的后背:“鸣蝉乖,不急,邻居没疯。”
厉别明……大?概吧。
大?概没疯。
原青枫抬头看了一眼。
厉别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,一直死死盯着他,还非常生硬地抬胳膊,试图模仿他的姿势僵硬地抱空气而已。
……原青枫真不想带着这么个家伙去医院。
但不得不承认,厉别明的车技比他好,飙车比他狠,遇到强行加塞堵路的车骂得也比他脏。
在原青枫竭尽全力,憋出一句“请您让路、您这样非常没有素质”的时候,厉别明已经按下车窗,行云流水地展示了市井国粹的博大?精深。
更?令人惊讶的是,这个暴徒居然还记住了平稳驾驶、不能漂移。
厉别明强忍着爆轰油门的冲动,一路风驰电掣又尽量平稳地开到了医院。
……
贺鸣蝉一到医院就吓醒了。
这当然也不是贺鸣蝉的问题——无疑不是,医院那?种消毒水的冰凉气息,还有混乱嘈杂的声音,对鼻子和?耳朵都很?灵的小外卖员来说,本来就相当惊险刺激。
而且贺鸣蝉害怕医院,他不喜欢医院,医院里没有好事。
厉别明豁然回头,盯着停下脚步、不知道磨蹭什么的原青枫,他不耐烦折返回去,开口要?催,走近看清才突兀愣住,仓促闭严了嘴。
……醒了。
小土狗睡醒了。
缩在原青枫的怀里,瞪大?了琥珀色的眼睛,从西装外套里探出一点脑袋,怯生生往外面看。
显然睡得还懵着,几乎没恢复

